凑近观察,两条红线粗细太过均匀,比起试纸自然反应,更像是签字笔划过的痕迹。拔开验孕棒盖子,本该濡湿的吸尿孔,一摸便是干燥的。
很显然,妈妈伪造了怀孕结果。
“我建议你,把验孕棒给你男朋友小梁看看。”妈妈凝视着她,“平常相处无非吃喝拉撒,其实很难看透一个人。突然告诉男人你怀孕了,才能看出他对你的真正态度。”
移开验孕棒,万姿摇摇头:“测试别人很无聊,特别是测试男人。”
妈妈是很爱她,但已经不懂她了。
独自闯荡这么多年,她相信,做人最紧要的是姿态好看;更相信谈恋爱最紧要的,是不以男人为马首是瞻。如果一段感情令她猜忌、逼婚乃至丧失自我,她不如直接舍弃为妥。
更别提满腹太太经和驭夫术,这是她最厌恶的人生状态。夫唱妇随看似幸福美满,说到底不过是围着男人打转,即便当真拴住了另一半,可也捆住了自己的人生。
“无聊,但是必要。”
妈妈语重心长:“如果小梁挑不出毛病,那你很幸运。告诉他一切都是恶作剧,你们皆大欢喜;如果他的表现令你失望,那你就更幸运了。”
万姿瞬间抬眸,只见妈妈笑得更深:“这说明,你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完全可以另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好好结婚生小孩,把一千五百万拆迁款拿到手。”
“这样过日子,风险不是更小么。”
稀饭已经冷了,尝在嘴里像粗糙的浆糊。万姿仍一口一口咽着,任凭凉意慢慢滑进食道,再沁入心。
一碗饮毕,她慢慢开口:“妈,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就想跟梁景明在一起,不考虑结果地相处,不结婚也没有关系,一千五百万拿不到也没有关系。”她抬头,“你可以接受吗。”
四目相对着,像一场意念的角力。从小到大,万姿都自觉长得不像妈妈,此刻却在对面女人脸上和眸中,感受到如出一辙的执拗。
“我昨晚说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把握。”最终,妈妈先收回了目光,“所以你不用考虑,我可不可以接受。”
“但事情是这样的,我勉强跟你爸爸维持婚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他老家那可以拆迁的户口,一切都是为了你。”
“如果你现在说,因为一个十八岁男孩,想把一千五百万扔在水里,当然没问题。”妈妈仍笑着,可眼里已散了笑意,“不过是我十几年来不舍得花一分钱、为了你忍辱负重、所做的那么多牺牲……”
“一切,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一个个字,就像迸入天空的迫击炮。就连巨响后的硫磺味硝烟,都带着沉重回响。
“我就说说罢了。”安静须臾,万姿笑了笑。
“我知道。”如小时候那般,妈妈摸摸她的头,“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相信你会做正确的选择。”
保持微笑,万姿不再说话。
听到回答前一刻,她不是没有遐想过妈妈柔声说——钱的确没那么重要,找一个在乎你心疼你的人才重要。
如果梁景明是对的人,那妈妈真心诚意祝福你们。
看来,是她想多了。
几点该起床,吃不吃早餐不过是生活琐事,真正的鸿沟展露在此刻。
妈妈有资格指责她天真,可她有什么资格攻击妈妈世俗。给予她生命的,是妈妈;抚养她长大的,是妈妈;规划她未来的,也是妈妈。
可熟练用道德绑架她,用精神控制她的,也是妈妈。
是,昨晚是母女大和解了。但就像一次海水涨潮,冲得掉暂时的隔阂,消不了几十年来的纠结与亏欠。
没等她捋清楚,她就长大了,而与此同时,妈妈就老了。就像两道相交后背离的弧线,她们只能独自吞下落寞,忍受彼此差异,目送着对方渐行渐远,互相心照不宣。
荏苒时光,还在继续向前走。
可接下来能做的,非常有限。
“都说了不要你送,我自己坐机场快线就行。”
吃完早饭,万姿执意要送妈妈去机场,妈妈执意不想耽误她上班,两人险些又大吵一架。
“行吧,那你注意安全。”叹了口气,万姿最终缴械投降。
妈妈从来就是这个个性,独立,要强,不爱给人添麻烦,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
“你以后别贪便宜定下午一点钟飞机好吧?定个有餐食的航班好不好?”
“到机场要吃个午饭,不要觉得机场东西贵,一定要吃饭……”
“知道了,烦死了。”妈妈皱眉。
万姿失笑。想不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她倒成了啰嗦的那一个。
可她还是忍不住:“到台湾自己要小心,不要玩得太开心忘了安全……给你的卡你要刷,听见没有?不要老是舍不得花钱……”
离别真来临时,万姿有些庆幸没送到妈妈到航站楼,更庆幸机场快线不过是一班地铁,消弭了所有沉重的告别。
不然,她还真又忍不住哭。
“拜拜。”
“再见。”
连拥抱都没有,显然也在克制情绪,妈妈昂着头推着行李箱刷卡进站。小个子中年妇女,戴着出游必备的大丝巾,背挺得直直的,仍是满满不好欺负的战斗感。
望着她的背影,万姿忍不住笑。却在眯眼时微抬头,不让眼泪滑落。
她看见了,妈妈的行李箱外格藏着一个塑料袋。从轮廓看,是刚才早餐吃剩的两个包子。
妈妈嘴上应着,但她到机场怕是不会花钱吃饭了。
她在办完所有手续后,应该会一个人坐在候机大厅,盛上免费供应的热水,拿出冷掉的包子,边吃边喝,望向一尘不染的停机坪,暂时抛掉老公女儿和平凡人生,等待去心心念念的台湾。
等待一场几十年前的少女时代,就该发生的旅程。
谁说至亲之间,总是亲密无间。为了顾及自己和对方那一点得体,谁都有秘密。
就像妈妈不会告诉万姿,她带了包子做午饭,万姿也不会告诉妈妈,其实她只睡了叁个小时。
昨晚等妈妈睡着,她翻了妈妈钱包。果然就跟她预料的一样,为争取最好的汇率,妈妈提前换好了钱。
区区两万五台币,折合人民币五千块,而妈妈要在台湾待半个月,一天预算只有叁百五。
万姿气得要死。这女人好不容易为自己活一把,还舍不得为自己花钱。
给她卡,她一定不会刷;因为贵,不到非常时刻她都不会境外取现。甚至万姿怀疑,她懂不懂怎么境外取现?
所以万姿根本睡不着,连夜出门找国际提款机。走了叁四站地铁路,提光了周围街区所有台币,硬生生凑出了七万五,趁天蒙蒙亮,塞回妈妈的钱包。
整整十万台币,应该够妈妈花了。再多一分钱,海关也不允许带了。
万姿知道,妈妈一旦发现,一定会破口大骂。
甚至她都能想象出那中气十足的台词——
“万姿!死小孩!台币是不是你放的?神经病啊你!取这么多钱也不说一声,你要干什么!”
到时候,她就可以笑嘻嘻地说——
“妈。让你花呀。”
“十万台币花完的话,继续刷卡呗。”
“没有花钱花到手软,那就不要回来哦。”
但有些话,万姿永远不会说。
难以启齿,太过肉麻,只能沉甸甸地压在心底,虽然至关重要。
比如,妈妈你做的油饼超好吃,我在香港寻觅七年都没有这个味道。
比如,妈妈你更年期时我不在身边,抱歉我没有舒缓你的无助和孤独。
比如,妈妈你如果有中意的人,我支持你结束婚姻,重新追求想要的爱情。
再比如。
因为你是我妈妈,所以即便你抛下我……
我也希望你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第060章:用舌尖舔舐,用津液泅湿。
“还没来上班么?”
“晚点,刚送走我妈。”
睡眠不足外加太过饱肚,万姿在回程的士上昏昏欲睡。可回完梁景明消息,她立刻就清醒了。
都可以想象,他坐在实习生工位,有点心神不宁,时不时瞥向她的独立办公间。
她男朋友多妥帖入微,连粘人都很有分寸感。
可这份妥帖,是否真值得一千五百万?
万姿想不下去。
幸好刚到公司,事情纷至沓来得不讲情面,直到下午两点,她才得闲去茶水间做一杯咖啡。
巴拿马瑰夏是她至爱,但咖啡豆放在橱柜顶层。实在太累,懒得再搬椅子,她便直接踮起脚尖去够。
七厘米高跟鞋甫一悬空,就有站立不稳之感。手在玻璃罐上一滑,万姿来不及后悔,只见罐子前倾着就要当头砸下——“小心。”
后腰瞬间涌入支撑力,玻璃罐也被接住了,再往上看,身后人小臂颀长紧实,青筋干净分明,浮突着勃勃少年气。
根本不用猜是谁,万姿咬住唇角。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腰有多细,但被他轻松握在手里。简简单单撑住而已,她却宛如抽去了骨头。
又像是被温水浸润的香皂,周身变得软软的,热热的。
“谢了。”
更慵懒地向后靠,万姿回吻般扭头,对上梁景明的眼睛,“你……”
可视线下移,她陡然睁大眼睛,音调顿时偏离轨道——“你今天怎么……?”
“嗯?”梁景明还很无辜。
不是西服也不是休闲装,他竟然是运动打扮。
毫无花里胡哨的发带、护腕甚至名牌球鞋,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系,T恤短裤没有一样勾勒体型,可越是简单干净,却越发衬得他轮廓分明,挺拔如松。
“你这样穿……还挺好看的。”万姿都快看愣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太纠结。
一方面,她真没见过他穿运动装,简直像换了个新男朋友;另一方面,他也像刚从校园海报走下来,一股子青葱杂糅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至,激得她几乎难以呼吸——他,真是只有十八岁的大学生啊。
要命的是,万姿也有过少女时代,她清楚梁景明这副模样上球场,会吸引多少异性的目光。
更要命的是,她对他的为人有信心。他要打球,就会心无旁骛地打球,绝不是那种注重装备打扮,还时不时偷瞄旁观席的花孔雀之流。
不用亲临现场,她简直都可以看到——
他会眼睛清亮地紧盯住球,或跃起或奔跑,他像只敏捷利落的美洲豹;他会运动得浑身滚烫,阳光把他皮肤镀成蜜色,汗水在浓密黑发间点点闪耀;他还会大口大口灌着水,混合汗珠滑过滚动突出的喉结,再往更深处去……认真的男人最性感。
更性感的是,他对自己的认真一无所知。
这画面光是想想,都几乎令万姿腿软,更几乎令她头一次,生出把握不住他的感觉。
“你是说这裤子么?”
显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梁景明打开玻璃罐,舀了叁勺豆子,倒入咖啡机:“我下班准备跟设计部的打一会球,他们约我好几次了。”
“这样啊。”
万姿老早就知道,公司附近公园里有个篮球场,几个年轻同事会相约打球。
更别提最近澳门项目刚结束,大家都处于休养生息阶段,就连身为老板的她,也暂时抛开dresscode,穿了条度假般的掐腰裙。其它同事就更随便了,打扮宽松休闲的不胜枚举。
可没有人,有梁景明十分之一的好看。
机器咯吱咯吱磨着豆子,万姿看他环顾四周。确定茶水间暂时安全,他转身牵住她的手。
“阿姨出发去台湾了?”
“嗯。”
与他十指相扣,掌心像有火在燃。在办公室公共空间做这种逾矩之事,简直令她有了早恋般的刺激感。
“那她……心情好吗。”
“放心,我妈挺喜欢你的。”
这话不算太真,但万姿忍不住笑。
怎么忍心让梁景明失望,他是真的太可爱了。盯着咖啡机运作,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恐怕还自认为问得迂回。
他明明那么在意她妈妈的看法,那么想讨她妈妈开心。这个世界上,未必唯有媳妇见婆婆才诚惶诚恐,只要喜欢的人被扣在别处,想见除非获得守卫者的肯定——那么换谁,都会心生忐忑。
因为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了。
“那就好。”
梁景明容色都松了,但笑着笑着抬头看她,还是带了点关切:“那你昨晚为什么不开心?好像还哭了?”
万姿微微一凝。
她自己都没想明白,更还没做好准备,把一千五百万拆迁款的事告诉他。
“因为我跟我妈聊天,说得情绪有点激动……”只能半含糊半转移话题,“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美剧,《奥丽芙·基特里奇》?”
这剧挺冷门,梁景明也不爱看电视,他不知道万姿也不意外:“总而言之,我妈就像那部剧的主人公,一个讨人厌也惹人怜的老太太。是好人也是坏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我一直都很佩服她,但也不想成为她。”
她的声音渐低下去:“可事实是,我很像我妈。”
“如果你不想,”梁景明抬眸看她,“你可以跟你妈妈不一样。”
“你不明白的……每个女儿到头来,都会像妈妈。”
万姿的叹息,轻得像呓语。
就像没法跟梁景明解释拆迁的事,她也没法跟他说清楚,她和妈妈那种相爱相杀的拧巴关系。
他再怎么历经世事,也只有十八岁,又是个男生,怎么洞察得了细腻纠结的女性情感。
况且,她不想要梁景明做她的情绪垃圾桶。宁可他这么青春澄澈下去,上班间隙跟女朋友牵牵手,下了班跟朋友一起打打球。
他是这么好,值得享有黄金般的无忧无虑。
万姿不再说话,就这么看着梁景明为她做咖啡。
机器在一点点滴,同事打字声隐隐传来,像是两种交缠在一起的白噪音,共同净化着心灵。
但最令她平静的,是身边这个男人,她的小男孩。茶水间静谧到极致,却令他的呼吸,心跳,脉搏,仿佛清晰可闻,近在咫尺。一声声如飞雪般翩然而来,盖住她心头那些纷纷乱乱。
她知道雪是会化的。
但至少寒冬来临,她不会这么冷了。
“喝意式浓缩对胃不好,我给你做拿铁吧。”待机器滴完,梁景明从冰箱拿出牛奶。
万姿挑眉:“不要告诉我,你还会拉花?”
“……不是很会,还在学。”他微笑着,有点害羞般微垂着长睫毛,“不要期望过大,可能会失败。”
他向来对什么都得心应手,万姿还真没见过他这样,几乎有撒娇的味道。而且他怎么会如此老实啊,乖乖对露怯之处实言相告,这简直比盲目自信逞英雄,更令她疯狂心动——“好的。”
万姿笑着点头,但眼眸如皓石般蕴着火光。
要死,仿佛瞬间又回到了越南船上。
对他的征服欲和破坏欲,又瞬间开始熊熊燃烧。
梁景明是一张多干净的白纸。
她却想夹在齿间,印上红唇,用舌尖舔舐,用津液泅湿。
“哥哥。”
趁他用拉花缸打完奶泡,全神贯注正要往咖啡上淋时,万姿从后面贴了上去。
绵软如桃的胸,正压在他肩胛骨下缘。她压得好用力,就连他紧实的臀,也吸住她腿心那处凹陷。
他一定是感觉到了,否则奶泡怎么撒出了咖啡外面。
“听说男生穿篮球裤时,都是挂空档呢。”
在他后颈绵密地亲,万姿笑得像个小恶魔。
一手环住他的劲腰,一手伸入篮球裤的宽松裤管——“那我来检查一下吧。”
第061章:年轻真好,一摸就硬。
湿吻连缀成呢喃,软手在篮球裤里起伏,万姿往更深处探。
“你好敏感啊。”
梁景明这种乖孩子,自然是不会挂空档的。他的内裤向来简单,黑白灰平角款式,一点醒目Logo都无,却是万姿怎么也摸不腻的细腻质感。
用指尖一点点搓捏,上上下下抚弄,直到柔软贴身的布料,被撑出昂扬形状来。
“你别……”
鼻息一次比一次重,他紧握拉花缸的指节泛着白。
他的本分自持,更令她情难自抑。
“我怎么了?”
身着奶油色掐腰裙,万姿一脸无辜。彼得潘小圆领衬着明净眉眼,隐隐有种天使般的圣洁感。
但天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倒是你。”
游走进他的内裤,她还去按他的马眼。踮起脚,亲吻是洒落的玫瑰花瓣,从他收紧的下颔线绵延到腕间,那儿飞溅了点点奶泡。
于是她伸出舌头,如小猫喝水般,一勾一勾地舔,然后施施然抬眼——“年轻真好,一摸就硬。”
话音未落,万姿指尖有了水意。马眼沁出兴奋腺体,却一下子又被她堵住。
透明的,粘腻的,载满欲求不满的热。
“哟,还湿得这么快。”看好戏般轻笑,她咬住他的耳——“还流得我满手都是。”
“啪”地一声,梁景明重重放下拉花缸。
茶水间再没人也是公共空间,万姿料定他不敢对她怎么样。可他一回身,直接把她压到墙壁死角。
“玩够了么。”
咫尺距离,万姿听得到他的沙哑喉音,看得到他深琥珀色瞳仁里小小的她,更看得到点点幽暗的火。
因她而燃的欲火。
“当然没玩够。”
牵动情丝般,万姿收紧梁景明的手指:“我要——”
“嘘。”
猝然凝住谛听,梁景明脑门有汗。
紧接着,他放开她:“有人来了。”
当合伙人汤吟踩着高跟鞋出现时,一切复位得刚好。
仿佛真是点头之交,他们诡异又默契地各站水槽一侧。梁景明继续拉花,万姿正在洗手。
用水浸湿,按一泵泡沫,反复十指揉搓,她打完招呼便低头全神贯注。
仿佛手洗得够干净,先前的情欲味道也能一笔勾销。
端着咖啡要走,梁景明被汤吟拦下:“哇Jo,你还会做拿铁?”
“刚学。”他反应敏捷,立刻摆出下属对上司的礼貌态度,“要给您做一杯吗?”
“好啊。”
万姿察觉汤吟瞥了她一眼:“想不到我也有这待遇。”
全公司只有汤吟知道,她和梁景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