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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历史的底稿 by 张鸣

2018-5-26 06:02

  说起来,阉割就是一种外科手术,做手术就难免痛苦,但只有人的阉割所造成的痛苦最大,至于猪、马、牛,割完之后只要伤口愈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活蹦乱跳的,但是人,却往往得遭一辈子的罪。其实,不是由于 人在生理结构上有什么特殊,而是人的社会文化属性,导致了被阉割者的终身磨难。因为动物阉割去势,只是将它们的产生雄性激素的器官睾丸割了就结了,根本用不着将性根一起去掉。这一点,我们的民族至少在汉代就已 经知道了,因为我们的《牛马经》上说得很清楚,而且在实践中也是这么做的。但是,那些为了服务皇宫而从事的阉割,不仅割掉睾丸,而且必须将人的男根彻底割掉,连一丁点茬都不能留,如果有点茬,就算混进了宫,在 日后的例行检查中也要给剃干净了。害得宦官不得不像女人一样蹲着小便不说,而且非常容易小便失禁,下体常年腐臭(正因为如此,宫刑才被叫做腐刑),年纪大了尤甚。所以,宦官无论夏天多热,下身都得用毛巾塞得鼓 鼓的。

  这样做,实际上没有任何道理,也根本没有必要,惟一的作用,就是让皇帝在感觉上更放心。

  历朝历代,宠信宦官的皇帝多矣。甚至连宦官是他爹他妈的肉麻话都能说出来,但没有一个皇帝,肯爱屋及乌下令让宦官少割那么根本没有必要的一刀,从而免除这些人终身的痛苦。

  说到底,宦官只是皇帝的奴才,皇帝的玩物。即使像魏忠贤这样势力熏天的宦官,一个刚继位的、几乎是赤手空拳的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宦官之恶,其实就是皇帝之恶,史家多少 年的板子,其实是打错了 地方。

  在劣绅与藏书家之间

  清末民初,湖南湘潭出了位顶风臭十里的人物,名叫叶德辉。此人中过进士,做过吏部主事之类的官,后来不知怎么弃官不做了,回到长沙做起了乡绅。那年头,做乡绅须有乡绅的规矩,不仅要为乡里办点公益,而且行 为上也要有点讲究。可是叶德辉不,他要做名士,我行我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名士放浪形骸,不拘礼法,但却不做坏事害人,可叶德辉这个名士,却什么都做:狂嫖滥赌,他做,抢男霸女,他做,囤货积奇,他做 ,夺人家业,让孤儿寡母扫地出门,他还做。不仅坏,而且阴损。戊戌维新那年,攻击变法最疯狂的,就有他一个。不仅对湖南新政大加阻挠,而且还为政变后的反攻倒算,提供了不少黑材料。康有为打着孔子的旗号变法, 大家都心照不宣,就他说康有为“其貌则孔,其心则夷”。清朝覆灭前一年,长沙大饥,他不张罗救灾,却乘机囤积粮食,对长沙的饥民抢米风潮,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把个朝廷查办事端的官员,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 革命来得快,也许就办他了。

  进入民国之后,叶德辉顽劣如故,甚至变本加厉,逮谁骂谁,以至于袁世凯时代的湖南督军汤芗铭拿了他,要就地正法,后来还是王ND064运在袁世凯面前说了句话,才平了事。那时候,人们提到“劣绅”两字,估计 十个人有九个会想到叶德辉。60岁以后,此老开始钻研房中术,刊印《素女经》,卖火了一把,赚了不少“贩黄”的钱,而且还收买了若干十五六岁的少女,在家里日日操练。不过,吃过汤屠户的亏,叶德辉开始在军阀身上 下功夫。此后湖南走马灯似的换主人,你来我往,谁都要给叶德辉面子,尽管国人皆曰可杀,但再也没有官家来动他了。反过来,长沙的“高尚”社交场所,倒总是有叶德辉的影子,一脸麻子,面目可憎,却高谈阔论,嬉笑 怒骂,旁若无人。

  叶德辉的晦气,是大革命带来的。1927年北伐军扫过湖南,农民运动风起云涌,湖南半是投身革命的唐生智的天下,半是农民协会的天下。在农民运动的冲击下,原来的乡绅大多变了“土豪劣绅”,威风扫地,被戴上高 帽子游街的,不知凡几。按道理,在此情形下,叶德辉应该收敛才是,可是这家伙不,依然说三道四。当时湖南农民协会的首领是柳直荀,就是毛泽东答李淑一词中,“我失骄杨君失柳”的那个“柳”,很是能干,农会搞得 十分火热,掌握了省团防局的武装,声势浩大,动辄捉了土豪劣绅戴高帽子游街。那时,四乡农民,经常进城开大会。一次,叶德辉对人说,他为农会拟好了一副对子,上联是:“农运宏开,稻粱粟麦黍稷,无非杂种”;下 联为:“会场广阔,马牛羊鸡犬豕,尽是畜生”;横披:“斌尖卡傀”,意思是不文、不武,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不人、不鬼。

  事情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消息走漏,叶德辉被早就恨死了他的农会抓了起来,公审之后,喂了一粒铜花生米,翘辫子了。闻听叶德辉被抓,章太炎发了个电报来求情,说此人固然该杀,但念他是个读书种子,还是饶他 一命为好。但电报到的时候,叶已经去西天多时了。

  当然,章太炎的说法也不错,叶德辉人虽然坏,却真是个读书种子,不仅书读得多,而且藏书特丰,近代书家,谁人不知景梅阁(叶的藏书楼名)?叶德辉的目录学兼读书札记的《书林清话》,直到今天,依然是此行当 的必读书。只是,能读书而且有见识,却掩不了叶德辉的恶行。湖南农运,过火的行为不少,但杀叶德辉,却是他罪有应得。晚清绅士劣化,叶德辉要算是典型,在他身上,反映的是一个转型时代社会中坚层的某种带有典型 意义的趋向,只要有转型的形势,类似的堕落就免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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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命?诗?酒?佛?女人

  将这样几个词堆在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似乎都有点不敬。但我下面要说的事情,的确跟这些词都有关系,而且无论如何也提炼不出更合适的题目,所以,只好这样将就了。记得好像“诗?酒?佛”这样的堆砌,本 是鲁迅先生打算做论述六朝文学的题目,既然我素来景仰的鲁迅先生都能如此用,我再堆上点别的,凑成一盘,估计也算不得什么。

  南社是清末江南文人结的诗社,从一开始就是个大杂烩。上面讲的几个词汇所代表的东西,南社里都有,而且革命,或者说反满的内容,尤其浓烈。这也没办法,谁让清朝皇帝在二百多年里,老是对江南的文人看不上眼 ,治了又治,压了还压,那么多文字狱,那么多科场案。眼看满清大厦将倾,又有上海的外国租界做掩护,不抓紧时间捣乱,更待何时?捣乱的诗人中,喜欢佛的不少,既喜欢佛也喜欢女人,或者说更喜欢女人的更多。不过 ,真的做了和尚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苏曼殊,一个是李叔同。

  苏曼殊是先做和尚,然后光着头穿西装、闹革命、吃花酒、做诗弄画。李叔同是先穿西装(甚至穿西式的女装演“茶花女”)、闹革命、吃花酒、做诗做画,然后出家当和尚。就做和尚的境界而言,苏曼殊做的是花和尚 ,而李叔同做的是戒律严格的苦和尚。虽然有这样的不同,但这俩人相同点更多,都才华横溢,学什么像什么,于诗于画,均有可观者。当然,也都很有女人缘,走到哪儿都有女人围着,李叔同出家后,还有女人找上山来, 在山门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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