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谁算计了谁(二)
将门淑媛 by 小米辣
2024-3-4 20:28
不能晕不能晕……
不就是打伤了几个人吗?
这些人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全是心狠手辣的恶徒,不用觉的自己罪大恶极。
没事……没事……
兰芮残存的意志迫使她用力撑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睑,视线模糊,她仍可以感觉到有一双皂纹靴停在她的左侧,许久不曾挪动半步,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她扶起来。
她知道,这人肯定是方才奉命送她回去那个侍卫妆扮的人。
她也知道,要是让这人搀扶着她回客栈,依着京畿的规矩会有怎样的结局。
兰茉就是现成的例子。
她现在不允许自己昏睡,与拚命制服弓箭手时的想法一样,都是不想自己任由别人摆布,想努力一次。
她平心静气,不让自己去想躺在地上的那十个弓箭手的惨烈。
不知是心中坚定的信念感动了菩萨,还是她坚强的毅力起了作用,本已混沌一片的脑子现在慢慢清明,力气也一丝丝的重回了身体。
但侍卫妆扮的男子却等不及了:“兰三小姐?请恕在下鲁莽,夜里地上凉,在下必须扶你起来。”
“不用。”声音虽然微弱,但却透着坚持。
徒手制服了十个孔武有力的鞑子奸细,这份机敏,这份勇气,与久经沙场的将士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侍卫装扮的男子早已从初见兰芮时的惊讶转为佩服,他自己虽然吴王随从,但却是在边疆拚杀了十年,在战场上,不敬权贵敬英雄。
他蹲下身,摘下腰间的黄铜水壶递了过去,想了想,补了一句:“水壶洗了三次,灌好水后在下一口都没喝过。”
兰芮没想到他会特地解释这个,笑了起来,是咧嘴大笑,而不是平常那种抿嘴微笑。
她将手握成拳头,估计手上有能拿动一个水壶的力气才伸出手。
水是凉白开,她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感觉顿时好了很多,口中再也没有胆汁留下的苦味。
她支撑着站起身,将水壶递了回去,“谢谢。”
而后强忍着脚下虚浮,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侍卫妆扮的男子握着还有余温的水壶,没有跟上去,吴王开府后他就侍奉左右,再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军汉,在兰芮第一次甩开他往前走时,他就猜到了她心中的顾忌。
兰芮走到好又来酒的大门外,掌柜正引颈期盼,看见她,掌柜小跑着上前来,“哎呦,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真急死小的了”
兰芮点了点头:“这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掌柜忙摆头:“没有任何异常,小姐不必担心。是了,小姐走后不久,有一队骑着马的军爷从前面刘记钱庄那边过去,小的打听了一下,只说是贵人……那起子放火的歹人想是惧怕贵人,竟没有再放火了……”
兰芮呆了呆,想起自己朦胧间听见的话。
卫王殿下赶来增援。
策马疾驰赶来增援,却发现仓房安然无恙,不知他会怎么想。
卫王脸色铁青,双目喷着熊熊火焰,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身前单膝跪地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胡愈躬身答道:“本来一切都依殿下的吩咐布置妥当,只要殿下准时赶到,生擒鞑子奸细、扑灭粮仓大火的功劳都是唾手可得,不仅如此,还能让吴王颜面扫地……但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料到兰三小姐会在通州,如果不是兰三小姐出手制服了西面的弓箭手,吴王根本腾不出人手从背面伏击另外三处的弓箭手。”
“什么?她在通州?”黑暗中,卫王的脸色晦暗不明,“她怎么会在通州?”
胡愈垂眉顺目,“听说是陪同母亲及婶娘前来通州拜观音。我一听说兰家女眷在通州,担心混乱中有人受伤,就立刻以借宿的名头上门,谁知…后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卫王冷冷一笑:“她真是无处不在好事坏事怎么都有她”整整用了一个月布局,却败在她的手上不仅如此,还让自己那个二皇兄起了疑胡愈面露惶恐:“兰三小姐仗义,京城贵胄谁都知道,殿下千万别将错处归到三小姐的身上,免得伤了殿下和三小姐之间的…情分。”
“情分?身在皇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情。”卫王纵声大笑,她几次相救,他的确对她另眼相看,觉的她稳重聪慧,但今日看来,却有不过如此的感觉,“没有兰家,她什么都不是。”
胡愈四下看了一眼:“殿下,现在怎么办?”
“留下与二皇兄一起护送军粮”文夫人、吴夫人和兰茉已经知道纵火的贼人被擒获,兰芮回去时,几人惊魂未定的坐在文夫人的房中,谁也没有说话。
“你去哪里了?”文夫人声音里有些许疲惫。
兰芮只说在院外巡视。
文夫人点了点头,“难为你了既然无事,各人都回房安歇,明日一早咱们就回京。”
兰茉扫了一眼**:“被子都浸湿了,这可怎么睡?咱们还好,天气热将就一晚就过去了,就是娘亲如今有孕,恐怕还得去寻一条被子才行。”
吴夫人立刻站起身:“说的是,我让人找找看还有没有干的……”
文夫人拉住她:“三弟妹快别忙活,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出了这样大的事,谁也睡不着。吴夫人就没有坚持。
兰芮却想起另一件事:“刚才事情紧急,我担心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扔下咱们逃命,没有与娘亲及三婶商议就许诺了他们,说客栈保得住就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娘亲你看……”
她说这话时,几人都在场。
文夫人略一沉吟,“既然说了,就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是客栈伙计有十多人,咱们随身没有带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只能明日回京后再让人将银子送来。”
兰芮回到房中,玉桂和霜降立刻围上来,见她脸色煞白,后背上又沾满泥土和草屑,俱是吃了一惊,“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外面天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兰芮笑笑。
她的功夫如何,玉桂和霜降都见识过,哪里就那么容易摔跤?两人不信,但都没有问下去。玉桂上前来帮她换衣裳,霜降去打水。
更衣洗漱之后,她和衣躺在**,这才觉的空无一物的胃一抽一抽的疼,“玉桂,去看看厨房的婆子睡下没有,如果没睡,让她给我煮一碗白粥端来。”
玉桂问:“三小姐还要哪几样小菜佐粥?”
“你看看有什么小菜,捡清淡些的随意端两碟来就是。”
玉桂应声而去。
第094归家第094归家折腾了一夜,直到天际发白时兰芮才眯了一会儿眼。
早上她是被玉桂叫醒的,文夫人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再不想在通州多呆一刻,天才放亮就催促下人收拾行礼。
客栈的小天井已经彻底整理过,除了地上青石板还可以依稀看出取水时留下的湿渍外,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夜插不进脚的凌乱。
兰芮没有留意这些,因她才踏出房门,就看见了院中的胡愈。
胡愈与冯妈妈说笑着往文夫人的房中去,一抬头,也看见了立在屋簷下的兰芮,一袭仅点缀了几朵莲花的素白衣裙让她看起来清雅俏丽,哪里还有半点昨夜那种慑人心魄的凛冽气势。
他越过冯妈**头顶,冲兰芮似有似无的点了一下头。
兰芮颔首,转身回了房,吩咐正在检点藤箱中衣物的霜降:“你去与娘亲说一声,我没什么胃口,就不过去用早点了。”
听得兰芮没胃口,霜降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三小姐,你昨儿晚上脸色就不好,要不要禀明大太太,请个大夫来瞧瞧?”
兰芮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只是天快亮时才喝了一碗粥,这时不怎么饿。”
霜降看了看兰芮,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确不像生病的模样,就放下手上的衣物,转身出了门。
兰芮低头沉思,胡愈这个人,远比她想象的复杂,昨日还觉的他帮她是想偿还欠下的恩情,但此时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霜降很快回来,还端回一碗鱼粥和几样小菜点心,“大太太说,小姐就是没胃口也要吃一点。”
没胃口只是借口,兰芮没反驳,在桌前坐了下来。
饭后,一行人没有多留,立刻整装回京。
通州的空气中混杂着一股焦炭的味道,街面上没了昨日的喧嚣热闹,店铺门板紧闭,没要紧事务的客商早已离去,家中米缸有余粮的小贩也留在家中不出门,街上偶尔过去的一两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生怕从天而降的祸事殃及自己。
从客栈出来,兰芮一改往日的脾气,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客栈附近的房舍还算齐整,可靠近码头的位置,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就露了出来,其中有两座院子被完全烧毁,老幼十多口人跪在黑乎乎的地上哭天抹地,旁边还有亲眷在劝慰。
兰芮心中郁郁,回头时看见玉桂和霜降眼圈红红的,不禁叹了一口气。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过了一阵,随车的婆子回禀:“三小姐,吴王和卫王殿下领着京营的将士在码头上卸粮,将路拦住了,一时过不去。”
昨夜军粮差点被烧毁,吴王肯定心有余悸,怕多留一日又会生出变故,这才会亲自上阵督促卸粮。
至于卫王……
兰芮又看了一眼车外哭成一团的人,问玉桂:“随身带了多少银子?”
玉桂替她管钱。
“有五两散碎的银子,还有五两预备打赏用的银锞子”
兰芮点了点头,“把五两散碎银子给车外的婆子,让她给那一家子送去,有了这点银子,至少不用露宿街头。”
玉桂还没什么,立刻依兰芮的吩咐行事,倒是霜降,车外的哭声让她想起了自己家当初遭灾时的情景,当时要是有人帮他们一把,她也不会被卖。想到此,她从衣襟下摸出攒了许久的二两银子,全给了玉桂,让她一并带去。
许是知道这边是兰家的马车,很快就有人撤了拦路的栅栏,放他们过去。
码头上新搭起的凉棚下,吴王玩味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待马车完全从视线中消失,他方才转头扫了眼不远处另一座凉棚里的卫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兰家在军中什么地位,朝中无人不知,他竟异想天开想跟兰家结亲,也不思量一下父皇心中如何想。
通州槽船仓房被鞑子袭击的事情,一早便传入京城,老太太听后,惊出一身冷汗,马上派了秦福喜夫妇领着十多个精壮的汉子前往城外接兰芮几人。待听到门房回禀,说文夫人等安然无恙,她提到嗓子眼上的心这才放了回去。
兰芮想她制服弓箭手的事情老太太早晚会知道,也就无心隐瞒,回清风馆换过衣裳后去劲松居一五一十的给老太太说了。就连胡愈与她说的那些,她也一并与老太太说明。她这样毫无保留,一是胡愈的话关乎卫王和吴王相争,老太太是兰家真正的顶梁柱,老太太知道这些,太后那边对这事有所反应时,老太太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二是老太太精明睿智,或者能看出胡愈这样做的缘由。
老太太越听,神色就越凝重,听完,右手重重的拍在身旁的楠木小几上:“卫王想让吴王跌了脸面,在皇上和众大臣心中落个无能的名声无可厚非,反正几位皇子谁手上都不干净,可他却不该拿军粮作伐子北疆的将士在阵前拿命拚搏,他却为一己私心置将士的生死不顾置大陈的江山社稷不顾亏得我从前还觉的他能力在几位皇子中是最出众的,却不知他原来般这样辨不清轻重。”
兰芮怕老太太气出好歹,赶紧端起茶盅递到老太太手边。
老太太吃了一口,深吸两口气,好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怒气,这才缓缓的道:“这样看来卫王也个心胸狭隘的,他知道是你坏了他的事情,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说不定进宫就会去太后面前说道。只是太后和卫王看重的是咱们家在军中的地位,又怎么轻易改变主意?”顿了顿,“不过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吴王心中不可能没有计较……吴王的生母贤妃在皇上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盼着她的枕边风管用。”
兰芮对这位贤妃也略有耳闻。景阳帝并非现在的太后亲生,他生母地位卑微,在被现在的太后看中养在身边之前,他在所有皇子中毫不起眼,受尽其他年长皇子欺凌,而贤妃当时是他身边的一名宫人,一直陪伴他身边,他登上大宝之后,感念这份情谊,不顾太后和朝中大臣的反对,册立当时还是宫人的她为贤妃。
兰芮觉的,若是贤妃插手,太后要想与兰家结亲的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
老太太细眯着双眼,沉思半晌,“倒是这个胡愈,让人琢磨不透……他费尽周折将你引到通州去,于他有什么好处?”
“孙女也百思不得其解。”兰芮认定胡愈在撒谎,就没对老太太提他说过是受兰渊所托的事。
“你也不用多想,若是他有所图,自然会提出来……这次你母亲姐姐他们能安然无恙,多亏你应对得宜,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拉了拉兰芮的手,见她眉间尽是疲惫之色,就道:“余下的事情有我,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
兰芮才走,锦橙就进来报,说赵夫人来了,老太太微微颔首,示意锦橙将人请进来。
赵夫人进来,看老太太脸色不好,说话就透着小心翼翼:“老太太,有一笔帐媳妇不知如何处置,特地过来问老太太拿个主意。”
“什么帐?”
赵夫人道:“是三丫头昨日打赏外人的账目,一共八百两银子……原本打赏的银钱都是走的各房头的私帐,冯妈妈来问媳妇要银子,媳妇是给还是不给?”
这事老太太已听兰芮说起过,闻言斜睨了赵夫人一眼:“依你的意思,这银子是给还是不给?”
八百两银子,是家中两个月的开销……却被兰芮随手拿来赏人,赵夫人想一想都觉的肉疼,因此她赔笑道:“媳妇才接管家中内务,一切都是按照老太太定下的规矩行事,老太太也知道,家中没有打赏还走公帐的例子……”
老太太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凡事都有第一次,这次情况特殊,算不得打赏,就从公中走账。”
赵夫人咬了咬下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
老太太哪里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是大道理她也懒得说,反正说了赵夫人也未必就能听进去,只淡淡的道:“咱们家不是那些外表光鲜的没落勋贵,咱们家在忠州的田地这几年收成很好,这点子银子还算不得什么。”
赵夫人顺着老太太的话,心思立刻就转到家中的产业上头去了。
反正都是公中的银子,自己心疼什么,白白在这里讨人嫌。
一想通,赵夫人笑着告辞离去。
秦妈妈在旁听了个大概,忍不住就笑道:“还是老太太有办法。”
老太太嘴角翘了翘,想起胡愈,眉头一皱:“胡二少爷与三丫头见了几次面?”
秦妈妈不知何意,笑道:“这奴婢可说不准,每次安陆侯夫人和文姨娘来家,都是胡二少爷驾车相送,两人少说也见了有十次。”
老太太喃喃的道:“他倒是有些眼光,知道三丫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是……且不说二丫头即将成为他的大嫂,就是他那样的出身,也配不上三丫头。”
秦妈妈明白过来,惊讶的张了张嘴:“老太太是说,胡二少爷倾慕三小姐?”
第095皇上第095皇上老太太不置可否,望着窗外的一丛芭蕉出神,夏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在她的脸上,平日肃穆的脸上泛起一圈奇异的光辉,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慈祥柔和。
秦妈妈见太阳照进房中,赶紧踮着脚将刻着八仙过海图案的竹帘放下来。
老太太挪了挪身子,缓缓出声:“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胡二少爷的行为。罢了,先看看再说,他上头有父亲嫡母,他就是有心,这事也还由不得他做主。”想了想,又道:“通州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必定震动朝野,千乘在北疆,咱们家没人在朝中当差,消息难免闭塞,你让你家里的那个这几天将手中的事情撂下,多出去转转,在外面听了什么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秦妈妈笑着应下。
正如老太太预料的那样,才到下午,街面上就有各式各样的留言传出来,有说吴王未卜先知,预先设下埋伏,将鞑子一举成擒的;有说亏得是卫王捉住一个鞑子奸细,撬开他的口,得知通州有难,立刻赶去增援,这才避免军粮被烧……升斗小民对皇家秘辛往往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因此广泛流传的都是两位皇子的事情,反而极少有人提及被殃及的平民百姓。
这些老太太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晚饭前后,于家的一位姓井的妈妈过来,说是奉于洪的夫人林氏之命给文夫人送偏方。
“这么晚……”老太太听了任四两家的回禀,望了窗外映红半边天的晚霞一眼,眉头一挑,“快请”井妈妈身材高瘦,穿着一身褐色的暗纹衫裙,一看就是个干练的妇人,她进来,不卑不亢的给老太太磕了头,献上用锦袋装着的方子,而后就扫了一眼屋中服侍的下人。
老太太摆了摆手,锦橙几个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重新掩上,井妈妈才道:“还请老太太见谅,并非老身故弄玄虚,实则是临行前老爷交代过老身,这些话不能当着外人说……老爷说,早朝时兵部主事杨云上书,斥责卫王为泄私愤完全不顾大局,抓住鞑子奸细不交由兵部审讯而是私自处置,差点酿成大祸……”
卫王几次被鞑子追杀,这事朝中上下都已经知晓。
只是,没有幕后之人,小小的一个兵部主事如何敢上书直斥皇子?
老太太神色一紧:“卫王如何解释?”
“卫王说鞑子奸细是昨晚戊时才抓住的,当时时间已晚,他就打算第二日才将人送去兵部衙门。谁知到戊末,那鞑子奸细估计心中害怕,就说出了同伙密谋烧毁通州军粮一事……守卫不敢耽搁,立刻回了他,可当时宫门已经落锁,他无法,只得立刻带了王府亲卫赶去通州增援。卫王还说,他今日一早已经命人将那鞑子奸细送去了兵部衙门。”
老太太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于大人肯定不会特地命府中的妈妈来说与她听,于是又问:“卫王这样辩解,那杨云那边又如何说?”
井妈妈惊异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旋即答道:“问题就在这个鞑子奸细身上……杨大人说,他一月前曾亲眼看见卫王殿下抓获过一个鞑子刺客,而那个鞑子刺客,就是卫王今日早上送去兵部衙门的奸细。我们老爷让老身告诉老太太,虽皇上当时只说查清楚再做定夺,但看皇上的神情,显然是相信了。”
没有当庭发落,是想再给卫王一次机会,毕竟是自个儿看重的儿子……但杨云既然敢站出来,手中肯定有确凿的证据。就是杨云拿不出其他证据,卫王也失了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于洪这样着急来与兰家送信,显然也听说了太后属意三丫头的事情。
老太太定了定神,赏了井妈妈十两银子,笑道:“回去给你家老爷说,多谢他提点,我改日再登门拜谢。”
“兰老夫人可就见外了,咱们两家有婚约,都是亲戚。”井妈妈磕头谢了赏,“我家大小姐让老身带了一本兵书给三小姐……”
老太太笑了笑,唤来秦妈妈送井妈妈去清风馆。
井妈妈将方才与老太太说的话全与兰芮说了,又道:“我们大小姐说,请三小姐凡事都看开些,不要伤心,免得坏了身子。”
兰芮有些莫名奇妙,但马上就想明白了于惠宜指的是什么,心中一暖,“你回去给惠宜姐姐说,就说我今日好吃好喝好睡,比神仙还逍遥,让她不必担心。”
送走井妈妈,兰芮不免心中郁郁,事情似乎并未朝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隔了一日,井妈妈又来了一次,带来了卫王禁足一年的消息。
而太后亦是盛怒,怒过之后,说卫王如此行事,全因年幼不懂事,或许成亲之后处事就沉稳了……趁机提了与兰家结亲的事情。
景阳帝也说卫王到了甄选王妃的年纪,只是否决了兰芮,说兰芮生性跳脱,不适合做王妃,甚至还列举出兰芮在忠州打架生事,在京城街头纵马飞奔这些事情。
景阳帝又说太后上了年岁不易操劳,将甄选卫王妃的事情交给了礼部。
依着大陈的规矩,皇子封王之后,再由礼部甄选王妃,太后听出景阳帝是说她逾越,当时脸上就不好看。
这些事情,有的是于家那边送来的消息,有的是老太太使银子打听出来的。
当兰芮听说景阳帝列举的那些“劣迹”时,不由得就想到了贤妃,看来这位贤妃仔细查过她从前的事情。
不过,她到底松了一口气,景阳帝将她说的如此不堪,几位皇子就是看重兰家,也不会再动联姻的心思。
而老太太这边,虽然毁了卫王这门亲事遂了她的愿,但听得贤妃是以兰芮顽劣为由说服景阳帝时,她心中立时一沉,待嫁少女,却传出顽劣的名声,而且这样的名声还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虽说这样的名声从前就有,但这一年兰芮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出色,大多数人都觉的那样的传言做不得准,现在这样的话又从宫中传出来,有谁还会上门提亲?
老太太只得将兰芮的事情放一放,兰芮排行第三,兰芝排行第四,有她在前挡着,兰芝的婚事也撂了下来。
自从知道兰芮做不成卫王妃,二房三房待她的态度又冷淡了许多,二房的赵夫人尤为明显。
不过兰芮见惯了赵夫人见风使舵的性子,并没放在心上,只留意着北疆的战事。
北疆,频频传回捷报。
转眼,到了中秋。
老太太正领着一家人祭祖,慈宁宫的内侍就到了,宣老太太、兰茉和兰芮三人进宫。
兰芮怔立当场,太后这时候怎么会宣她进宫?
她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也很惊讶。
等见到太后,她才吁了一口气。
太后只是与老太太说了些闲话,又赏了她和兰茉一人一支衔珠金凤。
告辞时,太后让梅公公送她们,就在她们转身时,太后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看着端庄文雅,没想到……真是可惜了。”
兰芮脚下一滞。
没想到的是什么?没想到的是皇上说的那些话……
老太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下,她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老太太往外走。
几人走到慈宁宫外,一个三十多岁的宫人马上迎上来,与梅公公施了一礼。
“是木姑姑嗬。”梅公公神色淡漠。
木姑姑不以为意:“贤妃娘娘说,想见一见兰老夫人和两位小姐。”
“知道了。”梅公公转身与老太太道,“那老奴就不送老夫人出宫了。”
老太太说了些客气话。
等梅公公走远,木姑姑恭声道:“老太太和两位小姐这边请。”
事情太过突然,兰芮和兰茉对视了一眼,而后垂首跟在老太太身后往前走。
梅公公重回慈宁宫,将方才的事情与太后说了。
太后面上立时就浮起一个冷笑:“她出身低微,吴王没有母族扶持,到底还是坐不住了。只是,她做的那些手脚,真以为哀家看不出来……哀家倒要看看,皇上拒了哀家,会不会答应她除非皇上愿意为她打自个儿的脸”
梅公公劝道:“太后娘娘对皇上有养育之恩,皇上一向尊重太后娘娘,这次的事情,许是皇上真的恼了殿下,这才拦着…不然前一段太后请兰家的女眷进宫做客时,皇上就会阻止。”
“你休要说这些好听的哄哀家,皇上的心思,哀家也知道一些罢了,这次的事情只怪哀家疏忽,才让学儿栽这样大一个跟头。”太后脸上到底和缓了一些。
兰芮三人随着木姑姑走了许久,这才到了贤妃所住的永宁宫。木姑姑先进去回禀,很快回来请她们三人进去。
进门时,兰芮眼风一扫,看见了贤妃。
四十上下,身材和容貌都没有出彩之处,却有一种亲切感……
不容她多看,老太太已经往地上跪,她也立刻跪了下去。
“臣妇见过皇上、贤妃娘娘。”老太太恭声道。
闻言,兰芮吃了一惊,悄悄抬了一下头,这才看见贤妃藕荷色的裙摆旁边,还有一抹明黄色。
她刚才不敢东张西望,竟只看见了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