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十五年前

　　大漠之外一处荒凉戈壁之上，一对狼群正畏畏缩缩的站在不远处，看着那边的两个男人还有地上的一朵烂肉。
　　狼，本不属于大漠，荒漠野狼却是大漠中的异类，他们在这沙漠之中寻找猎物，吃食腐肉，是成群结队的出现，更是荒狼部落之所以可以存活至今的图腾。
　　它们是无畏的象征，即使面对狮子猎豹都敢一拥而上，只是面对这两个人类，狼王退缩了。
　　“公子，您还是这么喜欢狼啊！”君执凡蹲在地上，似乎在处理着什么。
　　此时的王晟背着手，立于这块沙堆之上，看着不远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狼群，脸上忽的泛起一丝笑容，自顾自点着头：“是啊，从记着事起就特别喜欢狼，狼群似乎有着别的动物没有的意识，我曾经在极北荒原见过一条银雪狼王，那是一头七品的灵兽，已经有了化形的实力，当时它正被一只八品成年的冰极熊所碾压着，那头冰极熊明显已经可以化形，但是没有化形就是在用体型与修为上对其进行碾压。”
　　“当时的那场战斗实在精彩，一大片雪原直接被炸成一片冰湖。”王晟眼中流露出缅怀的神色，嘴里喃喃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多少年前已经忘却了，但是我却始终记得那匹银雪狼王连续冲上去的样子，一身纯白色的皮毛都被血给染红了，但它却硬是要在那只熊的脑袋上好好咬上一口！”
　　“后来呢？”
　　王晟说到那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君执凡却主动问了下去。
　　“后来？”王晟背着手，微微回过身，脸上夹杂着笑意望着君执凡，对着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后来结果很明显，被那只熊开膛破肚，连兽丹都被活吞了。毕竟修为在那，我倒是没有把那一身好皮毛拿走，现在想想有些白瞎。”
　　“原来是这样。”君执凡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王晟也是点点头。
　　狼是种孤傲的动物，尤其是这种已经通人性的狼王，更加孤傲！
　　王晟揉了揉眼皮，回过身看着地上一颗单独的脑袋，就这般立于地面，满面恐怖。此时的场面格外的渗人，就是一颗没有身子的脑袋，摊在地面上，却可以眨眼睛流鼻涕，做出各种人性化的表情，如此景象但凡被一个胆小的人看到都会吓昏，被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见了恐怕也会引起身体不适。
　　王晟微微弯下自己的身子，对着那个头颅微笑：“怎么样？看着自己被肢解是种什么感觉？”
　　地上的脑袋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惹到王晟的吴平川，对于这个英俊却残酷的年轻人，说实在的吴平川对他的印象还不如那个正在肢解自己身体的人要直观。
　　在王晟拖着吴平川除了虎口客栈之后，迎接他的是那满天的黄沙，无数的黄沙浮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头，奔着地面上的两人便是冲了过来。
　　盛怒之下的王晟没有多理，四个字直接轰碎，带着吴平川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也便是这里。
　　王晟的怒火发在了吴平川的身上，吴平川的身体是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怒火的，两个呼吸之内，吴平川的身体碎裂了上百次，最后都被王晟一一复原，王晟没有亲自动手折磨吴平川，因为他还不屑折磨他。
　　王晟如果亲手折磨，那必须是自己恨透的人。
　　君执凡在日后曾经与龙麒透露过，当日折磨吴平川的手段其实还不如王晟的十分之一，自己的手段都是与王晟所学，王晟当真是那种脸上粘上雪却依旧可以将人活撕成血沫的狠人！
　　吴平川最后的印象却是在被君执凡折磨中度过的，王晟喂他吃了保持大脑清醒的药，整整一套凌迟，吴平川感受的很是到位。甚至到了最后，王晟以修魔大法，生生拔下吴平川的脑袋，供他自己欣赏自己被肢解的好戏。
　　“饶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句话是吴平川意识之中最想说的话，可惜他现在没有喉管，连说话都是说不出的，只有在嘴里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好似开水沸腾，不断有血沫子自嘴里喷出，却半点也溅不到王晟的身上。
　　“我的名字是光明的意思，我希望你来生可以踏入光明。”王晟轻轻笑笑：“你吴平川不算好人，一生之中杀的人恐怕自己都记不清了，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应该想过，当然没有这样惨烈。”
　　王晟点着脑袋，忽然问着：“执凡，还差多少？”
　　“还差二十九块！”君执凡的声音响起。
　　“继续。”王晟点点头，冲着这个脑袋道：“放心，等下你就可以死了。”
　　不过一会，君执凡站起身来，来到王晟身后轻轻道：“公子，都好了。”
　　“好，拿去都喂狼吧，都眼馋了那么久了。”王晟说的很轻，猛地抬脚，将地上吴平川的脑袋好似足球一般高高踢了起来，直奔天空，且不知道落在哪里。身后君执凡自地上拿起一个布袋，径自洒向那边的野狼群。
　　肉块已经落地，但没有一只狼敢动半步，只因为这两个人类身上的给他们的感觉是在危险！
　　王晟拍了拍手，又是笑笑，掏了掏耳朵，口吐芬芳道：“特娘的真浪费时间。”
　　转头看了眼君执凡，上下打量了番，点点头：“还好你身上没溅上血。”
　　“那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君执凡问着。
　　“再呆一天，明天这边应该会打起来，看上一出，然后去趟极北冰原吧，刚刚说的那个冰极熊说的我想吃熊掌了。”王晟两只手慢慢抬起，抱住脑袋，很是悠闲的朝前走去，身后君执凡也是跟了过去。
　　“没问题公子。”君执凡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两人走了些许远，那些虎视眈眈良久的狼群才得以窜动，张口便是吞下了王晟为他们准备的美味佳肴。
　　“话说我听在西域还有人喜欢吃蝙蝠？”
　　“不能吧公子，正常人会有人吃那东西吗？”
　　“我也感觉有点不可能，得是啥样的人要吃蝙蝠，是想飞吗？”
　　“……”
　　呼啸的风席卷在吴平川孤零零的脑袋上，虽然沙龙卷不会再来，但是漠北的风依旧刺骨，吴平川的意识逐渐模糊，在接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之后，他始终还是要死了。
　　对生的渴望，他已经说不出了，唯一的想法便是冷，自己那本不存在的身体竟然在发冷。
　　不能吧。
　　恐怕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进了那些狼温暖的肚肠了吧！
　　好恨啊！
　　自己好恨啊！
　　但是我平常却不敢怨，王晟的恶已经盖住了吴平川的恶，就算现在的他化作恶鬼却也是不敢与其索命！
　　这是深入灵魂的惧怕！
　　如此梦魇，他不想遇见第二次。
　　听着耳边的风声，吴平川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在等死，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走在沙子上的松软声音，一个力道施在吴平川光秃秃的脑袋上，将其拿了起来，一个清朗略显好听的声音响起：“啧啧啧，好可惜，好残暴。”
　　吴平川想睁开眼睛，却始终睁不开，在自己眼前有的只是无穷的黑暗。
　　“吴平川，你可愿意重新活一遍？”
　　重新活一遍？
　　吴平川当然想！
　　荣华富贵，灵修巅峰，人生潇洒他还没有享受够，他不管现在跟自己说话的是地狱使者还是索命判官，如今的吴平川只想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我想活！
　　但是这句话他却说不出。
　　那声音继续响起：“既然你不说话，本座就当你默认了，杀你之人实在厉害，竟用了修魔大法保持你的意识，正好省了一步！”
　　话音悄然落下，吴平川的意识再度模糊，依稀之间，吴平川努力抬起的眼皮只看到了一身全黑的长袍与一个大大的兜帽，还有一个微微含笑的嘴巴而已。
　　十五年后，李唐帝都的冬天
　　闹市是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在这里三教九流皆是存在，更是混乱，收钱的也是横行。
　　“当，当，当”，几声清脆的打铁声伴着飘空的火星，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铁匠在打着铁，温度极高的火焰烤着他的脸，这铁匠戴着一面用毡布打造的面具抵挡着炽烈，一边一个老汉在唉声叹气着：“哎，铁匠啊，苦啊苦啊！”
　　在这铁匠铺子里，一个身材矮小的卖鱼贩在这边搭着岔道：“怎的了吴老汉，你个卖冰糖葫芦的现在生意不是挺好的吗？怎的又不开张了？”
　　外面洋洋洒洒下着小雪，吴老汉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头发道：“张三小哥，你看我这头发，我今年刚刚五十余岁，就愁成这样了，最近这边子又来了几个新起的组织，这边一个破狼帮，那边一个天刀帮的，这边要完钱那边也要钱，这样下去，家里迟早是要揭不开锅了，这还得是想个办法啊！”
　　“世道不就这样？前几年火战不还是能蹦跶几下，这不也被灭了？还是想宽心吧，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这种小百姓能处理的。”相貌委琐的鱼贩笑笑。
　　“也是。”吴老汉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希冀：“只道是龙家几位将军厉害啊，年纪轻轻却征战四方，实在是李唐之福啊，天下太平了，百姓的税收也就下来了，咱们的生活也就好了。”
　　“嘿嘿。”鱼贩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去熬糖了，走了张三小哥，走了七小哥！”吴老汉从铁匠铺起身，对着鱼贩与屋内的铁匠打了个招呼，悠悠起身离开。
　　一身鱼腥味的鱼贩只是笑笑，待其离开好久，一个沉闷的声音在后面夹杂着打铁声响起：“平时别这么多嘴。”
　　鱼贩回头看了眼铁匠，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锤子，撂下句“回见”便离开了。
　　鱼贩六尺余高的身子一瘸一拐走向自己的鱼铺子，最近天气寒冷，他便也不必担心咸鱼腥臭的问题了。抬起身子一把坐在小椅子上，鱼贩那本来轻松的脸上忽然多了些苦楚。
　　自己在这里卖了十五年鱼了！
　　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真的把自己当做这臭卖鱼的了！
　　自己竟然都已经忍受了这臭味道足足十五年！
　　这鱼贩便是吴平川，此刻的他的拳头缓缓握紧，狠狠一锤，桌子“嘭”的一声，被他凿出来一个大洞来！
　　王晟最后与吴平川所说的话是希望他来世踏入光明，但吴平川却觉得自己似乎踏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救了自己的人吴平川不知道是谁，他只是知道自己没有意识之后的下一个意识自己就进了这么一个臭皮囊里。
　　自己只知道自己进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组织里，对上面只是称呼叫组织。自己被组织安排在李唐帝都里进行消息打探，时不时有需要解决的人自己会出手，自己还有个搭档，也是个老熟人了。
　　典青溪，一个自己虽然没见过，但是成名却比自己早，前几年在自己老家病死了，据说是郁郁而终，被人费了修为。他的皮囊就比自己好许多，一个个头特别高的铁匠身上。
　　自己只有典青溪平时说说话了。
　　吴平川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从哪里来的，更是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让自己在这里做这个鱼贩是为了什么，平日里自己就是如同一个鱼贩一样，与典青溪一样，将自己的生活完全代入了自己的这个全新身份之中！
　　大陆纵横，吴平川从未听过组织这个名号！
　　吴平川没有想过离开吗？
　　吴平川当然想过！
　　但是他不敢走，组织一直在盯着自己，自己虽然是灵宗，甚至修为上比自己之前更要高，但是却根本不敢动！
　　因为吴平川曾直面面对过，有加入组织的人想要离开，当时李唐帝都内最高层次的上峰亲自莅临，只手将那人捏成了一个粽子！
　　一个活生生的人直接捏成了拳头大小！
　　那是何等的修为？！
　　如果若是想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唐帝都有多少组织的人，有多少组织的暗线，吴平川一概不知，但他也不是傻子，虽算不上心思缜密但也是会暗自观察，观察过后的他对组织的手眼通天更加震惊！
　　至少，在皇宫里也有组织的人！
　　最近火战灭国，虽然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大陆帝国更替，但隐隐间，吴平川总有种感觉，这里面有组织的影子在里头。
　　这十五年里，大陆上发生了许多事情。
　　原本信誓旦旦说要南下的慕容铁木似乎变成了软蛋，荒狼部落直接退到漠北，与西域并接，并且与李唐称臣。虎视眈眈在一旁数年的元蒙没有半点动作，反而与李唐联手一起灭了天星帝国！
　　天星没有完全被灭，大部分疆土被李唐与元蒙瓜分，甚至还有些落入了荒狼手上，但还是有大部分的行省存在，天星虽未灭，但是在他们百姓与外人眼里近乎被灭，因为当时的财力已经被天星最大的外戚江家所带走了。
　　在天星之变过后，李唐的手便伸向了火战。
　　于是乎，十五年来，李唐的国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至南的富饶帝国，火战帝国，也遭遇了李唐的鲸吞蚕食。在贪官污吏的帮助下，火战灭国，杨氏王朝终于在今年支离破碎，皇亲国戚奔走逃亡伤，还有大部分归降与李唐的。
　　火战灭国后，还有小部分的人拥立新皇建立小政权，亦如前几年覆灭的天星一般，只是两者完全不同，天星是钱少但是地盘多，据说这几年通过将西北行省完全的交权给西门世家之后，天星获得了一大笔军费，正整装旗鼓，重振国威，当然在世人眼里只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火战呢？
　　却是没钱也没地盘，完全的负隅顽抗，唯一的优势也便是南国地区的地域辽阔，其中的人员复杂，宗门并立，人马不好下手而已。
　　只不过这些与吴平川都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臭卖鱼的而已，平日里无聊了便去娱乐城潇洒罢了，没有别的爱好，朋友也只有一个臭铁匠罢了。
　　过着这样的日子，不是吴平川所想，但是他做不了主意，他已经被组织锁死了！
　　他只有一个心愿，希望自己能好生活着，对生的渴望是他最大的愿望。
　　对了，还有一个愿望，便是不要再遇见那两个杀神了。
　　可惜，吴平川的这两个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